描繪時代的波瀾壯闊

■ 編者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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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月11日，第十一屆茅盾文學獎在北京揭曉。楊志軍《雪山大地》、喬葉《寶水》、劉亮程《本巴》、孫甘露《千里江山圖》、東西《回響》5部長篇小說獲此殊榮。這些作品從不同側面體現民族精神和時代精神，展現新時代文學發展成就和思想藝術水平。本報記者采訪部分獲獎者，講述他們的創作感受和思考。

楊志軍：做生活中的一朵浪花、一棵小草

8月11日，作家楊志軍長篇小說《雪山大地》獲得茅盾文學獎。消息傳來，他正在青海，醞釀著新的關于高原的作品。在獲獎的喜悅和鞭策中，他也有著從零開始的冷靜。記者問及新作的內容，他說，想展現草原牧民當下的生活。

青藏高原、時代變遷、牧民生活……從《環湖崩潰》《大悲原》到《海昨天退去》《生命形跡》，再到驚艷文壇的《藏獒》系列，以及此次獲獎的《雪山大地》，楊志軍的創作有著醒目的地標性意義。

對楊志軍來說，青藏高原是他的第一個故鄉，在那里出生，經歷了童年、青年。“青藏高原養育了我，她給我的不光是生命，更重要的是精神”，所以，楊志軍有一種刻在骨子里的高原情懷——“我的作品里有很多景物描寫，比如這次的‘雪山’，又比如‘環湖’，一方水土養一方人，風土人情養人，自然地理也在塑造人，讓你變得跟它一樣。這些景物就是我對高原自然文化的迷戀和認同。”

《雪山大地》講述了父輩們的故事，展現1949年以后地處黃河源頭的青海牧區發生的波瀾壯闊的歷史變遷。漢族干部“父親”來到沁多草原的野馬灘蹲點，調查走訪牧民的生活狀況，遇見沁多公社主任角巴德吉，他讓牧人桑杰帶著“父親”去野馬灘，就此開啟了“父親”與桑杰漢藏兩個家族、兩個民族的生命傳奇。圍繞著他們的命運，一幅時代的歷史畫卷在蒼茫的雪山大地展開。

楊志軍在創作談中這樣寫道，青藏高原地廣人稀，到處都是處女地，只要你為它做過一件事，它就會認你是它的人；而你的回應便是：只要它為你提供過一夜的光亮、一冬的溫暖、一餐的飽飯，你就會認它給你的是家、是整個故鄉。大家不知不覺就有了一種情懷：愿意為高原付出一切，即便以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。

楊志軍表示，《雪山大地》也想表達對民族團結、民族融合的觀照，這是自己忠于生活的一種創作方式，因為“在自己的幾十年的生活中，不同民族之間就是這樣水乳交融”。“在民族地區，經過長期的融合，人們不僅是互相尊重、友愛，更是你中有我、我中有你。”在楊志軍的作品中，這種表達不是落在紙上的具體字眼，但每一筆都會讓人感受到情不自禁的團結融合。

楊志軍居住的小區有一多半是藏族同胞，見面經常說藏語“喬得冒”（你好），他的一個北京朋友因此用“喬得冒”加上北京味兒的“您好”來打招呼，久而久之，身邊的藏族朋友也這樣說，大家其樂融融。“就像《雪山大地》中，漢藏兩個家庭到最后已經完全不分你我，語言表達是心靈的投射，那些無意中說的話，實際上就體現了深層的認同。”楊志軍說。

《雪山大地》同時入選中國作協“新時代山鄉巨變創作計劃”和“新時代文學攀登計劃”，展現了青藏高原幾十年來在黨和政府領導下發生的改天換地的變化。在楊志軍看來，文學創作不是去空泛地表現時代，而是要表現時代的底蘊——生活。作家必須投入到生活中，成為生活的一部分，“當你是生活中的一朵浪花或者一棵小草時，你自然而然就會感受到生活的變化，你的作品也自然而然成為生活的寫照，成為時代變化的符號。”楊志軍認為，直面生活，時代感就會撲面而來，而這正是最好的時代感。

東西：向人物內心探尋

一樁兇殺案讓女警察冉咚咚窮思竭慮，追查真相的她同時陷入了婚姻的迷局。在長篇小說《回響》中，案件與情感復雜纏繞，一個個人物的身份、人格、心理逐漸揭開，直抵人性的真實幽深處……

1998年，著名作家東西憑借中篇小說《沒有語言的生活》獲得首屆魯迅文學獎。《回響》是他繼《耳光響亮》《后悔錄》《篡改的命》后的第四部長篇小說，講述了一起刑偵案件與一場家庭婚姻雙線交疊的懸疑故事。小說以奇偶章節分敘兩線，一條是融入刑偵推理與心理推敲，既呈現現實的復雜性又描寫心靈的浩瀚。這是一部“創新之作”，并且與前三部相比，“在創新的路上走得更遠了”。

“當代人的情感生活是我們每個人都必須面對的事，這樣的題材可謂司空見慣，如果寫不出新意來，讀者很難有閱讀的興趣。”這一次東西的創新之路是將類型小說和純文學進行嫁接，用推理的殼來裝純文學之實，在推理懸疑的氛圍下帶動情感生活的描寫，最終解決對生活、情感和社會的思考。

“嫁接”并不容易。從2017年初春到2019年夏末，東西一直在寫這個小說的開頭，一邊寫一邊否定，一邊否定一邊思考。之所以如此困難，是因為對小說涉及的兩個領域推理和心理比較陌生。為此，他采訪一些警察補充刑偵方面的知識，向心理咨詢師請教，并且讀了很多相關書籍，足足做了10個月的準備。

“我們生活在一個豐富多彩的時代，每個人都有寫作的切入口，我這次找到的入口是通過心理投射寫心靈的廣闊，進而折射出現實生活。”東西坦言，表達時代和生活是作家的天職，但是如何藝術地表達，便形成了作家之間的差異性。

今年初，《回響》同名電視劇上線，引起收視熱潮。電視劇由東西親自操刀編劇，此前，他也曾擔任過數部電視劇編劇。談及文學與影視的關系，東西表示，通過影視讓文學破圈，更廣泛融入現代傳播，是一件好事，能夠擴大文學的影響力、挖掘文學作品潛能和空間。

據東西介紹，目前《回響》已被翻譯成俄文和越文版，法文版合同已簽訂，其他國際版權也在洽談中。今年3月，越南成立的中國讀者俱樂部第一場活動就是做東西作品分享會，他在線上與越南的40多位讀者，還有出版人、作家等進行了閱讀分享，談及《后悔錄》《篡改的命》等作品。很多讀者關心改變命運，人與人之間的信任、溝通等問題，與小說中的內容非常類似。“對人物內心情感的探尋，能夠獲得讀者的共鳴，尤其讓有類似經歷的人融入其中。”東西表示，對于外國讀者來說，通過閱讀文學作品來了解中國，更有說服力，他也希望更多的讀者能夠閱讀中國、喜愛中國。

此次《回響》獲得茅盾文學獎，也實現了廣西壯族自治區在茅盾文學獎上零的突破。“這讓茅獎的覆蓋面更遠了，對廣西作家以及邊疆少數民族作家是一個巨大的鼓勵。”東西說，同時，這份榮譽也是對新生代作家群體的肯定。東西與畢飛宇、邱華棟、徐坤、李洱、艾偉等作家被文壇稱為“新生代作家”，在他看來，這體現了文學的傳承關系，從尋根文學到改革文學、先鋒文學等，一代代作家不斷傳承和發展文脈，于時代變遷中關注生活、閱讀生活，不斷創作出豐富人民精神世界、增強人民精神力量的作品。

本報記者 謝穎